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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爨宝子碑》及其书法风格
  • 发布时间:2022-08-16

戴 铸 明

   中国五千年的璀璨文明及无与伦比的丰富文字记载,在世界文明史中堪称独树一帜。书法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是中国的国粹,是中国特有的艺术。中国书法以汉字为依托,以思想文化为内韵,以点划线条为外在艺术表现形式,以传承和创新为生生不息之动力。

   中国文字的形体表现虽然风格各异,但数千年来并没有本质上的改变。从字体的形状来看,可以说就是方块字:长方、扁方、正方和近似于方,我国的书法史料浩如烟海,书体多种多样,有大篆(秦代以前六国的文字,包括甲骨文,金文、籀文,石鼓文等)、小篆、隶书、草书、行书、楷书等,这些书体从创始至今,定型的、得到书法界和书家认可的共有篆、隶、行、草、楷五种字体,字体间先后有影响,有传承、有发展和变化。

现在的爨碑亭

   楷书是由隶书演变而来,纵观中国书法产生、进化、发展的历史,可以发现楷书萌发于汉末,演变、发展于魏、晋、六朝,成熟于唐代并于唐代臻于完善,达到了十分辉煌的境界。在两晋时期,出现了两件旷世珍宝:一件是名扬海内的王羲之的《兰亭序》,另一件是当时沉寂,后来发现于南中曲靖的《爨宝子碑》。《兰亭序》因唐太宗李世民的酷爱而作为殉葬品,原件已不在人世;而《爨宝子碑》虽历经坎坷,但一经高人发现后便受到保护,如今屹立于云南曲靖一中校园里的爨文化博物馆内,这实在是中国书法界的幸事,中国文化史上的幸事。

亭内的爨碑

   自诸葛亮南征(公元225年8月)会师曲靖后,到唐天宝年间的500余年内,曲靖(当时称“建宁”)是“南中”(今云南全省,贵州西部,四川南部)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爨氏是南中势力最强大的家族,在历史上统治了南中400多年。当年爨宝子任建宁太守时,正是爨氏统治南中的时期。爨宝子,建宁同乐人(今陆良),生于晋孝武帝太元五年(公元380年),卒于东晋大享二年(公元403年)仅活了23年,他19岁时便“弱冠称仁”,就任建宁太守,同时世袭“振威将军“之职。爨宝子在位的四年中,实施了一系列顺应历史潮流,有利于生产发展,稳定民生的政策,至使社会较为安定,人民安居乐业,多民族平等相待,团结和睦。他的早逝,使其僚属、家族乃至百姓十分沉痛,因此为他撰文、刻石、立碑--这便是爨宝子碑。但爨宝子碑是在他去世二年后,即东晋义熙元年(公元405年)所立,距今已有1617年的历史。

 

爨宝子碑

   爨宝子碑全称“晋故振威将军建宁太宗爨府君之墓”,碑的材料为沙石,碑首为半椭圆形,碑体呈长方形,高1.83米,宽0.68米,厚0.21米,碑额题衔5行,每行3字,碑文13行,每行7--30字,碑下端列职官题名13行,每行4字,全碑共400字,碑的左下方刻有清咸丰二年(1852年)七月,由曲靖知府邓尔恒所提的跋,记录了碑的出土及移置经过。碑文如下:

   君讳宝子,字宝子,建宁同乐人也。君少禀瑰伟之质,长挺高邈之操,通旷清恪,发自天然,冰洁简静,道兼行苇。淳粹之德,戎晋归仁,九皋唱于名响,束帛集于闺庭。抽簪俟驾,朝野咏歌。州主簿、治中、别驾、举秀才、本郡太守,宁抚氓庶,物物得所。春秋廿三,寝疾丧官,莫不嗟痛,人百其躬,情恸发中,相与铭诔,休扬令终,永显勿翦。其辞曰:

   山岳吐精,海诞降光,穆穆君侯,震响锵锵。弱冠称仁,咏歌朝乡。在阴嘉和,处渊流芳。宫宇数仞,循得其墙。馨随风烈,耀与云扬。鸿渐羽仪,龙腾凤翔。矫翮凌霄,将宾乎王。鸣鸾紫闼,濯缨沧浪。庶民子来,挚维同响。周遵绊马,曷能赦放。位才之绪,遂居本邦。志邺方熙,道隆黄裳。当保南岳,不骞不崩。享年不永,一匮始倡。如何不吊,歼我贞良。回抱圣姿,景命不长。自非金石,荣枯有常。幽潜玄穹,携手颜张。至人无想,江湖相忘。于穆不已,肃雍显相。永维平素,感恸忾慷。林宗没矣,令名遐彰。爰铭斯诔,庶存甘棠。呜呼哀哉!
 

大亨四年,岁在乙巳,四月上旬立
主簿 杨磐 录事 孟慎 西曹 陈勃 都督 文礼
都督 董彻 省事 陈奴 省事 杨贤 书佐 李仂 
书佐 刘儿 干吏 任升 干吏 毛礼 小吏 杨利 
威仪 王□

   爨宝子碑又称“小爨”,原因是它的体积小于曲靖陆良薜官堡斗阁寺大殿内的“爨龙颜碑”,字数也少于爨龙颜碑。故爨龙颜碑称为大爨,爨宝子碑称为小爨,二碑在书法史上并称“二爨”。从碑文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因爨宝子早逝,碑文中所记事实、政绩不多,文章多谀墓之辞,但仍为我们提供了当时的部分社会政治情况和文体风格,为我们研究爨文化以至南中的历史提供了宝贵的历史资料。

   爨宝子碑出土于1778年,然而长期并不为人所知,更没有引起世人的关注和重视,直到1852年(咸丰2年)才真正被人发现,此碑的发现、保管、转移直至送入曲靖一中爨碑亭中存放,更有着偶然性和坎坷曲折的历史。这一段经历不少学者已谈了很多,很多资料上已有详细的记载,具体情况可参阅由云南人民出版社1999年6月出版的《新编曲靖风物志》中的相关内容。在此,我们首先应感谢发现爨碑价值的曲靖知府邓尔恒先生,若非邓公超乎凡人的眼力和对历史文化的高度敏感性和责任心,此碑的命运将是埋没和损坏;其二,要感谢民国时期一介寒士张士元,当爨碑危在旦夕之际,是张先生果断将碑搬回家中,保存下来。若无俩位先贤的发现和保护,世间将少了一件文化瑰宝,珍贵的爨文化也将缺失不少重要的内容。

   1937年,当时的中国政府在曲靖一中内建造“爨碑亭”,将爨宝子碑和《大理国三十七部会盟碑》陈列于碑亭内,爨宝子碑才算是有了一个完好的归宿。清末经济特科状元,云南省石屏人士袁嘉谷先生郑重为之撰写楹联:

奉东晋大亨瑰宝增辉三百字,

称南滇小爨石碑永寿二千年。

四十年前的爨碑亭

四十年前的爨园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国家十分重视对文物的保护和研究,1961年3月,国务院正式批准历尽沧桑的爨宝子碑为全国首批重点文物,拔专款重新修建“爨碑亭”,加宽加固了碑座,并划定了2亩地作为保护范围,该保护范围定名为“爨园”;改革开放后,随着国家经济的快速、稳健发展,文化行业也得到了应有的繁荣,曲靖地方政府极为珍视此碑的价值,在曲靖一中多次充实提高了“爨园”的内容;2013年,曲靖市政府决定对“爨园”作进一步提升,建立“爨文化博物馆”;2014年,“爨文化博物馆”建成,由曲靖一中进行管理使用;2015年,“爨文化博物馆”实现对社会免费开放。“爨文化博物馆”集展览陈列、学术研究、对外交流及社科普及为一体的专业性博物馆。新建的“爨文化博物馆”庄重典雅,文华涌动,鸟语花香,桃李芬芳。爨园、爨碑亭、爨碑三位一体,珠联璧合,更显出爨宝子碑书法艺术及爨文化的珍贵及独具特色,在爨文化及中国传统文化中增添了一份迷人的异彩和魅力。

   笔者自幼深爱书法艺术,并有幸在曲靖一中渡过了高中的学习生涯。在曲靖一中读书期间,常在课余倘佯于爨碑亭外,透过门缝和窗户欣赏、观摩和体会爨宝子碑的书法神韵,感受由碑亭散发出来的厚重的历史文化韵味。小爨的笔法很独特,有专家认为是用隶法写楷,但仔细观摩体验,则不尽然:例如三点水中的上提、三角形点,是典型的魏碑楷体笔法;横、竖很少有隶楷韵味,更多的横、竖多为方笔起势、方笔收势,与隶书的藏锋起笔、“蚕头雁尾”等书写方式大不相同;竖的收势顿笔明显,很有份量;撇、捺、钩则隶意浓重;横折则有楷或隶意。字形以扁方为多,正方,长方兼有,总体结构外方内圆。更确切的说,小爨是隶楷书体。小爨寓巧于拙,字体参差,姿态生动,神采焕然,历览海内历朝历代碑文,尚无第二块碑有此书法水平和特色。

 爨体书法

   爨宝子碑被发现后,引起了书法界、政界、历史界、文化艺术界及广大书法爱好人士的广泛关注和极大兴趣。一批又一批的仰慕者前往参观,众多的书法爱好者摹仿、研习小爨书体,使得爨书广为流传,使爨书艺术成为书法百花园中的一朵奇苑。历史上康有为对“二爨”十分推崇,感慨而言:“南碑今所见者,二爨出于滇蛮,然其高美,已冠古今”,并称赞小爨:“宝子端朴若古佛之容,厚重古拙,体势飞扬,用笔如长枪大戟,直来直往,沉着痛快”,并评价:“当为正书古石第一本”。对于在云南曲靖出土的“二爨”,梁启超惊叹:“天津桥上闻杜鹃,岂地气宝钟于南徼耶!”爱国民主人士,黄埔军校副校长、民革中央主要领导人李济深先生,对爨宝子碑偏爱到痴迷的程度,一生专攻小爨,并用心收藏各种《爨宝子碑》的拓本,视为珍宝。朱德年轻时在云南陆军讲武堂学习时的老师、全国政协委员、腾冲人士李根源先生,一生爱好书法艺术,对爨宝子碑也赞美有加:“下笔刚键如铁,姿媚如神女”。郭沫若则根据《爨宝子碑》和1965年出土的东晋《王兴之夫妇墓志》,认为东晋时代的书法总体处于隶楷阶段。日本有专门研究“二爨”的书道会,专门从事对爨书的临摹、书写、展出和研究活动。日本、美国等地的书法界人士还不远万里,数次到曲靖一中参观神往已久的《爨宝子碑》,以慰生平热爱书法、敬仰爨碑艺术之情怀......。

爨体书法

   遥想当年,执笔书写《爨宝子碑》的那位写手,他定不曾想到,由于他的书写,会在中国书法史上留下辉煌的一页;往事已越千年,《爨宝子碑》为什么能流传今世,乃至流芳后世?我想这是由爨宝子碑独有的书流风格、魅力所决定的:小爨熔沉雄与灵秀,刚劲与柔美,庄重与生动为一炉,古朴率真,亦拙亦巧,不拘一格;其中方与圆,静与动,平凡与奇崛,内敛与张扬,墨守与变化,构成了完美的统一。书中的哲学、美学意韵,实在是值得我们品味。《爨宝子碑》上“承两汉隶分之递变,下开隋唐正书之先河”,承上启下,端庄肃穆,参差劲峭,刚柔相济,方圆兼施,奇姿百出,拙中寓巧,古朴雄浑,这,就是爨宝子碑的风格。更难得的是,这一切又都是书者心态,功力,学养的自然流露,而非刻意矫揉做作。如果说,唐代楷书是书法中“正”的典范,那么爨书中的小爨则是书法中“奇”的代表。

   任何艺术都离不开其生长的气候,土壤,爨宝子碑的精华,并不在于碑文的内容,而是它不朽的书法艺术,爨宝子碑是立足于爨乡土地,用爨乡文化风韵书写的书法艺术之碑,它将当之无愧地挺立于中国书法名碑之林,也必将对中国书法的创新和发展,产生积极而深远的影响。

 

戴 铸 明

2007年7月30日 撰 文

(同年发表于《云南档案》2007年第10期)                                                       

2022年7月5日  修 改

                                      

主要参考资料

1、《新编曲靖风物志》,云南人民出版社,1999年6月出版

2、《书法新论》,张诚著,云南美术出版社2003年1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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