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深圳市合正艺术博物馆
对于工笔花鸟画的创作而言,上承千年的传统,近现代又有写生、造型及笔墨程式的改革,其发展可谓脉络清晰却充满了各种可能性。1980年后,表达方式与内容的极大解放使当下工笔画绽放出了新鲜活力,展现出多元的姿态。当然,新的表达方式可以来源于新题材的呼唤,也可以是对传统对象的重新解读。
《春华》40CM*40CM
《春华》局部
一个重要的契机是建国后中国画创作的现实主义导向,注重写生的创作观使得画家更多地关注到现实生活的景象。另一方面,传统的题材及其形成的范式及意趣无法应对对现代社会生活的复杂层面,在当下强调内容及形式反映时代精神的大语境下,势必需要艺术家将目光投向新的主题,探索新的审美经验与艺术表达手法。因此,描绘不断涌现的新景观,成为了画家从题材上突破创新的路径。
《球花石斛花》40CM*40CM
《球花石斛花》局部
刘怡涛的花鸟画之路便发轫于这样的一个时期。他的创作源泉孕育于丰厚朴茂的原始雨林,审美趣味却胎息于宋元之韵,踵武前贤,博采众长,凭着一份对生活对艺术独特的敏感与执着,在当代工笔画坛中成功确立了属于自己的个人样式。
《球花石斛》40CM*40CM
《球花石斛》局部
回溯过往,刘怡涛的求学经历可谓坎坷而丰富,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开始,在由于工作需要他开始跟随曾孝濂先生学艺,随后又在王晋元、袁晓岑、郎森等名家的指导下,画艺逐渐精进。其间中国画坛的众多花鸟画家开始发觉版纳这片热土的写生价值,纷纷来此采风。彼时并未开发的热带植物园地形复杂,素材的找寻成为了横亘在大家面前的难题,而这恰恰给予了刘怡涛接触外界艺术样式并得以近距离学习的契机。
《云南火焰兰》40CM*40CM
《云南火焰兰》局部
在整个七十年代,他帮助来自全国的名家带路并借机学习写生,其中往来最频繁的有吴冠中、范曾、郭怡宗、祝大年、刘勃舒等前辈。他们各具特色的写生方式后面的所蕴藉的是艺术家不同的观看之道,这种博观的经验让青年时期的刘怡涛对艺术的理解是开放而大胆的,亦在后期他夯实传统的治学中保持着理性与活力。
《春韵》40CM*40CM
《春韵》局部
从1981年起,刘怡涛开始前往北京师范学院(现首都师大)进修学习,在导师吴敏荣、刘福芳、戴林的帮助下,他的画艺突飞猛进。这一次正式的学院教育使得他能系统地掌握了传统中国画的技法及画理,并利用在北京的机会拓宽了艺术的眼界与格局。
《冬梅》40CM*40CM
《冬梅》局部
在随后的1984年的全国美展上,他的作品《迷朦月色弥幽壑》聚焦于热带雨林的小景,斩获了优秀奖,得到了学界的一致肯定。同年,他前往浙江美术学院(现中国美术学院)跟随宋忠元、杜蔓华、刘江、章培筠两夫妇学习传统花鸟画,并于1989年的第七届全国美展上再获铜奖。作品《幽林泉石》以独特的置景方式将全景花鸟与热带雨林完美结合,展现出了一种具有时代精神的大花鸟的雏形,至此,一种特殊的山水花鸟互相结合的艺术风格已日趋成熟,而刘怡涛的花鸟画艺术探索之路也步入坦途。
《迎春石斛》40CM*40CM
《迎春石斛》局部
仔细观来,刘怡涛的作品有一种对于生命本然状态的歌颂,数十年的版纳生活浸染了他心中的雨林图景。在这块熟悉的土地上,不同于一般画家对物象之奇与形式之新的关注,他的表达往往是立足于长久的日常的、内化的视觉经验。在这些可贵的经验里,雨林本身即为生活里的鲜活视野,它们以意象碎片的形式呈现,带着功能的身份直接参与了艺术家的记忆建构,最终幻化成了作品中亲切而又熟悉的艺术形象。
《球花石斛雨林放》40CM*40CM
《球花石斛雨林放》局部
从技法上来说,其作品致力于通过积色积墨使丰富的色彩机理叠加,他将自由挥洒的水色当做笔墨语言去使用,用笔墨意识去导引随机聚散的斑驳,何处点染、何处皴擦、是渴是润,是薄透如无物还是浓艳醇厚,诸端经营都融汇于心力之中,在其感性、理性与悟性三种知识的作用下显得得心应手,一派天真自然之象。其结果是在思想和认识上获得极大自由的空间,在技法上得以勘破传统的桎梏,启迪自身内在的诉说与表达。
《球花石斛幽涧馨》40CM*40CM
《球花石斛幽涧馨》局部
刘怡涛的造型能力十分扎实,这得益于早期的植物科学画经历,也暗合了传统工笔画中的格物功夫。他常常通过前景中景的穿插来构建繁茂的主体结构,花叶变化自然,却又经营有方。最后的背景往往于虚中见实,画面节奏被有意识地夸张了。所以其作品又是浪漫而写意的,画面处理松动而自由,整体笼罩在随性而至的情愫之中。常识告诉我们,写实易困入客体的现实情境,从而与个体心灵及情感的节奏拉开了距离,所幸在中国画体系里这种困境通过笔墨转译得以部分化解。许多艺术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主动强化笔墨语言的自由性避免复刻现实,亦或是直接追求画面的形式感,通达抽象之美,以此为传统图式向现代性转化的钥匙。显然他深谙此道,这从其作品中一些极简而又偏几何图形态的造型上可见一斑。不同的是,为求自然造型中生动的灵趣,他每一幅作品的底稿都坚持对景写生,从未停歇。这个过程除了为每一幅作品获得创作的灵感外,更多地是在物我之间的艺术交流。对于他而言,现实世界庸常或杂乱的场景,被熟稔的传统程式和造型经验熔铸成有关自我情感的意象,写生行为是与客观世界的言语交流,这种语言是眼睛与笔墨的倾诉。
《石斛迎春》40CM*40CM
《石斛迎春》局部
现实生活中,刘怡涛对社交及应酬并不热心,他宁可独行或静坐于山林花草之间,慢慢以钩画来体证观感,力求主体与对象之间的情景相容。正如他在《醉艺斋画论》中所言:“再多的景也可以被情之一点所化而气息奔流,再多的情也可以被景之一点所染而整体生辉”。可以说,情景的和谐与熔炼是他在置于笔墨形式之先的考量标准,也是通向气韵生动的基础。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作品从真实世界中获取形象的内在节奏,却在作品华丽的视觉外衣下隐藏了冰冷的形式之美。
中国画的传承与发展是所有艺术家在创作时要解决的问题,而当下无论画面所呈现的是对纯粹形式的探索,还是经由材料运用引发的语言变更,亦或全新主题的挖掘,但基于传统中国画意象系统之上的图像结构不应被改变。刘怡涛艺术风格创造的自觉就在于保持了这种内在结构的延续,不管他如何更换主题与表现手法,这种主体与文脉呈现的逻辑便是对中国文化系统的自觉、自信与传承。
刘煜于广州美术学院
2022年1月3日